杨荟荟和沈卿宇认识了十几年，知道对方是一个严谨又极守规矩的人，轻易不会迟到早退。
她还是第一次看对方这么急急忙忙地离开，连声招呼都没和自己打呢。
这是怎么了？简之安出事了？
杨荟荟心里挂着忧虑，坐回了自己办公室。底下的人似乎也看出她的心情不好，一整天也没有人和所长插科打诨。等到了晚上，临近下班，杨荟荟看看时间，就让大家先走了。
她一个人坐在安静的研究所里，透着窗户望向夕阳，若有所思地发着带。这事一栋独栋小楼，一圈红砖围墙几个月前刚刚重新上了墙皮，干干净净地围了一圈。大门已经关上了，门口还挂着她命名的研究所的牌子。
这是杨荟荟这辈子所有的精力与爱，她的人生与希望，全然灌注在这里。这是一栋由她所有的一切，所有积极向上，美好希望的一切建造的象牙塔。
她收回目光，看向屋内。研究所的墙面也是在几个月前刚刚装修过，墙皮洁白如新，办公桌的对面放着一个占据了一整面墙的玻璃柜，里面放着所有的奖杯与荣耀。
最正中放着一张合照，合照上的三个人看上去还非常年轻，和如今的自己隔着长久的岁月。
她做到了自己年轻时想做得事。有一件自己的研究所，成为能独当一面的研究员，贡献出许多有利于社会的成果，在学术界也终于能说上几句话。
杨荟荟年轻时总觉着，只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成就才能让自己赢得想要的东西，可等真的在社会上走了一遭，细水长流，勤勤恳恳，该是你的，终归是你的。
“叩叩叩”
几声轻响拉回了杨荟荟的注意力。她回过神来，发觉沈卿宇走进了办公室，随手打开了灯。
“你在想什么？”
“没....怎么了，你今天出去做什么？”
杨荟荟看沈卿宇的神色淡淡的，敲起来比自己还差一点，不由有些担心。
和心思细腻的杨荟荟不同，沈教授可真担得上无情两个字，能让他内心有所波动的，必然不是一件随随便便就能了解的小事。
“简川...他之前的孕检一直比较正常，就是偶尔有几个数值比较高，也在波动范围内。”
“那这次....”
杨荟荟的脸色严肃起来。她把椅子拉进桌面，坐直起来：“你带报告了吗，我看看。”
沈卿宇把简川的病例和检查报告递给了她，杨荟荟匆匆看了几页报告，脸色也沉了下来，抬头问道：“是假孕？怎么可能？”
“有b超的报告，我觉着应该不是。”沈卿宇摇了摇头：“他这个数据你有没有觉着有些眼熟，那个人——周墨尧是不是做过类似的药物实验，你还记得吗？”
猝不及防听见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，杨荟荟的脸色瞬间惨白得一丝血色都没有，她的手微微颤抖着，连几张纸都重若千钧。
沈卿宇安静地看着自己这位认识多年的同学，同事，以及老朋友。没有开口安慰，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，等待着对方平复心情。
杨荟荟总是不愿意过多回忆这个人。
那个时候，三人虽是合得来的好朋友，但之间的关系也总是有疏有近。
和一门心思扎在研究里，从不把精力放在社交上的沈卿宇不同，周墨尧曾经是个好相处又亲切的人。杨荟荟与他虽然没有什么暧昧的关系，两个人的关系却比只是合作伙伴的沈卿宇更加亲近一层。
关于简川的实验，三个人虽然是踩着法律边缘跳舞，可也没有哪条法律能明确给他们定罪。就算是被人揭发了，最要担心的不是都要法律的严惩，而是要面对学术界的指责和名誉扫地。
那为何周墨尧消失了呢？
直到周墨尧事发入监，其余两个人才知道，他们认识的那个亲切友善，严谨博学的朋友，私下与许多富豪合作，制作贩卖了不少非法药物。
这可是板上钉钉的犯罪行为呀。
其他同窗都以周墨尧为耻，只有杨荟荟和沈卿宇去看望了他。周墨尧穿着囚衣，带着手铐，面色憔悴地坐在玻璃后面。杨荟荟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自己熟悉的伙伴。
“为什么要这么做？”
如果周墨尧的那些药物是什么能救人的东西，早就踏破这一底线的杨荟荟自然不会多问。可这人经手的很多药物，一看就知道只能用在不正之途上。
周墨尧没有回答杨荟荟的质问，沉默了很久之后告诉对方：“照顾好家里，我出去后来找你们。”
说得就是照顾好简川了。
很多非法收购的器材，其实也用作三人的研究，周墨尧却一口承认全是用来做自己的那些药物买卖交易，保护了他们。杨荟荟一直对这人心怀愧疚，却想不通为何对方要做这档子生意。
“大概在他眼里，我们三个人做得事，和他私下做得那些事，都没有什么不同。”沈卿宇是这样回答的。
这句话让那个曾经幼稚又心怀理想的杨荟荟消失了，如今她回想起来，也觉着当初的自己十分可笑。只是周墨尧在她心中是一根刺，也是一枚不知道何时爆炸的榴弹。
等他出来，要怎么交代简川的事呢？杨荟荟早就没了当初那些为人类造福的心思，可在狱中待了那么久的周墨尧，他甘心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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